一襲杏黃色長裙的亭亭少女從殿後走出，看了看柳如瀾，很快又將眼神挪開，嬌聲叫道：“如瀾哥哥。”

柳如瀾微微皺了皺眉，沒有說話。

妖後看了看蕾婭微微泛紅的臉頰，對柳如瀾說道：“小時候你們二人時常在一起玩耍，如今長大了怎麽反倒生疏了。”

柳如瀾垂著眼眸，冷淡地說：“如今兒臣已經長大，不太記得小時候的事了，若母尊沒有其他事，兒臣就先回去了，殿中還有許多文書沒有批閱。”

妖後被柳如瀾的一通話說得有些發楞，從小到大柳如瀾從未用如此生硬的語氣同她說過話，她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，於是點了點頭，放柳如瀾離去。

柳如瀾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妖後殿。

“妖後……”蕾婭面帶委屈，眼中含淚地叫道。

妖後將蕾婭拉至身旁，撫著她的手安慰道：“如瀾剛從凡界回來，許是累了，你們又許久未見，慢慢會好的。”

蕾婭看了看妖後，輕輕點了點頭，乖巧地答道：“嗯。”

臨到殿門口，柳如瀾卻突然轉了個彎，來到白棠暫居的小院，見她正坐在桌子邊發呆，輕聲喚她：“小白。”

白棠回過神，轉向柳如瀾的方向，眼神透著涼意，問道：“你來做什麽？看我跑了沒有嗎？”

柳如瀾心中頓時如針刺般，臉色更顯蒼白，張口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，最後還是艱難地問道：“你之前說的話，可還算數？還願意同我一起找個世外桃源安定下來嗎？”

白棠冷笑一聲，說道：“柳公子這是心生愧疚了嗎？你欺我如此之久，還望我待你如初？妖族少主是否過於傲慢自大了些。”

柳如瀾四肢冰冷，不甘心地問：“小白，你說過會原諒我一次。”

聽了此話，白棠一把操起茶杯就向柳如瀾擲去，茶杯應聲碎裂一地，“你還說過要真心待我呢，結果連句真話也沒有！”

柳如瀾內心愧疚填滿，許久才說：“你好生休息吧。”說完便轉身離開了。

走到門外卻沒有往寢殿走，而是施了個隱身訣，在窗臺處靜靜看著白棠。

看到她走至窗戶邊坐下，胳膊杵在窗戶邊沿，雙眼直直地看著遠方發楞，臉上罕見地露出難過的表情，眼眶中的淚水一直在打轉，卻又緊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流下來，最終還是忍受不住，一滴眼淚如荃蕪草上的露珠，順著臉頰滑落。

白棠用力蹭了蹭臉頰，自言自語地怒吼：“白棠，你怎麽這麽沒出息！”因蹭的有些用力，一邊臉頰已經泛出粉紅色。

柳如瀾看著近在咫尺的白棠，心如刀割。

他緊緊握拳，心中悔恨、無奈、悲傷一眾情緒混雜在一起，不經意間露出了原形狐貍爪上的指甲，指甲嵌入皮肉，鮮血直流。

侍女送來了飯菜。

白棠拿起筷子，在半空中停了許久，又重重放下，埋怨道：“你們妖族吃的這都是什麽啊，不合本姑娘胃口，都給我撤下去。”

侍女們互相對視了一下，又看了看絲毫未動的豐盛菜肴，無奈之下只能將飯菜撤出。

幾日後，白棠漸漸想開，內心也沒有開始時那般難過，只當自己是來完成某種交易的，為著諾諾的血源丹而來。

此時白棠不得不承認，妖族給她安排的住處很不錯，曲徑通幽處的房子，周圍還種了藤蘿、仙羅樹，院前還有條河，清澈見底，是個避世的好居處。

而且自第一日白棠挑剔妖族的飯菜不合胃口後，她便日日可以吃到凡界的菜肴，每頓肉菜海鮮十幾種，雖比不上凡界的皇帝，也與貴族不相上下了。

所有這些都讓伺候她的侍女們紛紛猜測，白棠究竟是什麽身份，居然得了妖族數百年來最高規格的禮遇。

一位侍女小聲說道：“聽說是少主請來的高人醫師，可醫妖後的重疾。”

“如此倒也說得過去了。”

聽了這話的白棠哭笑不得，她倒確實是來醫治妖後的，只不過不是什麽高人醫師，她是味藥材。

自那一日她對柳如瀾說了那些狠話後，柳如瀾再也沒來看過她，白棠心裏不快地想，真是翻臉不認人，她不過說了他幾句又捅了他一刀罷了，他騙了她那麽久，這些應該不過分吧……

白棠越想越生氣，暗罵道，獸類就是獸類，哪有什麽人類的情感。兩人一起經歷了這麽多，她早已生出了不一樣的感情，她當柳如瀾也是如此，卻發現終究是她想多了，人家哪是看上她這個人，是惦記著她的身。

坐在殿中的柳如瀾此時不經意間打了個噴嚏，帶著手中的筆向前一傾，一點黑墨滴在了面前的文書上，他盯著筆尖楞楞出神，心中的思念早已爬遍了全身，本以為批閱文書可以壓制住，可……好似也沒有什麽用。

柳如瀾苦笑一聲，低頭欲繼續批閱文書，門外卻傳來爽朗的一陣笑聲。

“柳兄，你越發不像話了，回來這麽久也不來看我。”承頤手中拿著一枝紅梅，緩慢走入殿中。

柳如瀾擡頭看了他一眼，問道：“這又是誰送的？”

“你殿內的侍女啊，不過我記不得名字了。”說完，承頤將紅梅放到鼻子底下用力聞了聞，滿臉陶醉的模樣引得柳如瀾忍不住翻了個白眼，“你還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。”

承頤一臉鄙夷地說：“你是不懂得欣賞女子的美，每日只會與這些個文書作伴，真真無趣的很，我若長了你那副好樣貌，定會欣賞到更多女子的美麗之處，於她們於我都是何其幸哉。”

這一句話倒讓柳如瀾放下了手中的筆，起身走到承頤面前對他說：“陪我去見個人。”

“啊？你金屋藏嬌了？”承頤一臉驚訝地問。

“差不多吧。”柳如瀾答得自然，承頤卻將嘴巴張得老大。

承頤一臉懵地被柳如瀾帶到白棠居住的小屋，走進門就脫口而出，“還真是金屋藏嬌了，我承頤活了數千年居然也能見到這一天。”

白棠聽到金屋藏嬌四個字，忍不住白了承頤一眼。

承頤平生第一次受到女子的白眼，讓他有些受挫，不過還是保持著風度，說道：“這女子……還挺有個性的哈。”

柳如瀾鄭重地介紹：“小白，這是我的至交好友承頤，從小同我一起長大。”

“承頤，這是白棠，我摯愛之人。”

兩人同時望向柳如瀾。

“如瀾你說真的？”承頤一雙眼睛睜得老大。

“誰是你摯愛？”白棠怒瞪著柳如瀾，想了想，轉過頭對承頤說道：“我是他的債主。”

柳如瀾也不反駁，旁若無人地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。

承頤尷尬地笑了笑，亦走到柳如瀾身邊喝茶。

“呃……那個……白姑娘是個凡人？”承頤無話找話。

白棠看了他一眼，眼中充滿鄙夷，你莫不是眼睛有什麽問題？

承頤更加尷尬，看了一眼柳如瀾，發現他並無要走的意思，只好硬著頭皮繼續沒話找話，“凡界有個夜蘭城，姑娘可去過？”

白棠挑了挑眉，看著承頤道：“去過。”

“那城中有個春香樓，姑娘可聽說過？”

白棠似笑非笑，繼續回答：“聽過。”

承頤臉上浮現出羨慕的表情，說道：“聽說春香樓的花魁海棠姑娘長得甚美，也不知傳聞是否可信。”

白棠玩味地笑笑，看了一眼柳如瀾說：“花魁早已不是海棠姑娘，被你這位至交好友奪了名號。”

承頤端起的茶盞送到嘴邊剛喝了一口，聽了這話，口中茶水不可抑制地噴了出來。

“這還多虧了白姑娘捧我的場。”柳如瀾說得極為自然。

承頤的手一抖，茶杯在桌子上歪倒了過去，他慌忙扶正，乖乖，這二人，居然比我玩兒的還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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